【大西畑】背畔
01
或许是突然下起的雨吧。
也可能只是因为今天的咖啡格外的苦。
还有可能是手机，肯定是怪手机今天网太慢了。
又或许是今天的鞋有些磨脚。
大西流星明明只是走累了，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想要休息一下，可是突然泪如雨下。
“诶……？”大西流星伸手想要擦掉突然掉下的眼泪，可是雨却越下越大，打在流星细软的发丝上，干净的衣服上，还有他想要擦掉的眼泪上。
流星擦了很多遍，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抹掉的究竟是雨还是眼泪，但是越来越湿的脸庞还是令流星崩溃地停下了动作。
他知道自己不是因为磨脚的鞋哭，不是因为手机网卡哭，不是因为咖啡太苦哭，也不是因为突然下起的雨哭。
“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啊……呜……”流星痛苦地捂住了脸，就这么任由暴雨倾盆淋在自己的身上。
不是说好不走吗？
不是说最喜欢我吗？
不是说永远陪在我身边吗？
“骗子。”流星恶狠狠地想。
正当流星这么想的时候，突然感觉一直无情落着的雨停了下来。
流星微微睁开眼，从指缝间瞧到似是有人驻足。
惊讶抬头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
面前多了一个好看的男孩。男孩撑着伞，歪头轻声问道。好看的脸上写满了担心。
“没……”流星张张嘴，却发现此刻的自己许是因为情绪崩溃，并不能好好发声，便摇了摇头。
男孩把伞往流星那边挪挪，“会感冒的。”
流星低下头没有说话。
许久。
久到雨开始小了起来。男孩还是没有走。
流星抬头笑笑，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？”
男孩被流星这句莫名其妙的呛声砸中，像是慌了手脚，语无伦次地辩解起来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路过，看到你在这里下雨……啊不是不是，我是说，我看到下雨了，你却在这里淋雨。”男孩慌乱解释着，手忙脚乱甚至不小心弄掉了手上的雨伞。
雨像是不解风情，瞬间又倾盆。
狂风裹挟着雨丝砸在二人的身上。
看着面前慌忙捡伞，却因为脚滑不小心滑倒在地的男孩，流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他站起身走到男孩身旁，向狼狈坐在地上的男孩伸出手，“好了，现在是两个落汤鸡了。”
男孩本有些愣神，听着流星的话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将手伸向了流星。
流星一用力，男孩终于从浅浅的水坑中站起身。
“对不起……是我心情不好。”流星说。
“没事。有些情绪，发泄出来就好了。”男孩笑笑。“我叫西畑大吾。”
“大西流星。”
“请多指教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
……
“那个，手，可以放开了吗？”流星问。
02
「流星好可爱。」这句话或许是近段时间来，大西流星听到最频繁的一句话了。
自从认识了西畑大吾，流星就觉得自己的生活中好像多了一个迷弟一样。
拍照被夸可爱。
唱歌被夸可爱。
吃饭被夸可爱。
就连好端端走着路，西畑大吾都能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冒出来，喊上两句「流星好可爱。」
面对热情的西畑，流星总是冷脸将西畑一把推开。
虽然手上不留情，可是流星心里其实很清楚。
自己很感谢能够遇到西畑大吾。
西畑出现之前，正是流星近几年情绪最为低落的时刻。
那段时间流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。觉得自己一无是处，觉得所有靠近自己的人都是有所图，没有人会真正爱他，也没有人会永远留下。
那时，流星只要一睡着就会做噩梦。梦里，身边熟悉的人，一个个说着“骗你的”然后离开流星。流星经常半夜挣扎着惊醒，便再无睡眠。
可自从认识了西畑。每次只要做噩梦，惊醒后打开手机，都能看到西畑在流星睡前留下的信息。
有时是晚安，有时是好梦，有时是当天发生的一些好笑的事，有时是西畑睡前的搞怪自拍。流星拿着手机，经常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，
不过令流星惊奇的是，顺手回复一下后，不管多晚，都会在回复后立马接到西畑的电话。
“怎么？做噩梦了吗？”西畑的声音软乎乎，像是刚醒来。
“嗯。”
“不要怕哦。梦都是反的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慢悠悠，温柔得让流星想起小时候妈妈带自己去公园，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。
流星往被窝里缩了缩，说“嗯。”
“听故事吗？我给你讲故事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从前啊，绿子有一只小熊……”西畑讲着讲着就没了声音。
听着手机对面传来的浅浅呼吸声，流星却握着手机笑了起来。挂掉电话，裹好了被子，闭上眼睛，没一会儿也睡着了。
这次的流星没有做噩梦了。而是梦到了一只小熊，流星趴在小熊的背畔，小熊后背的毛软绵绵，暖洋洋，有平时西畑身上的气味。
03
流星觉得，最近的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粘人鬼。
走到哪里都想带着西畑一起。
仿佛西畑不在就没有安全感一般。
吃饱饭后，西畑看着餐厅外大好的阳光扭头问流星“要不要去公园走走？”
“嗯！”流星还没来得及咽下最后一口草莓牛奶，鼓着腮帮子点头。
西畑看着面前喝牛奶都能喝到脸上的小孩，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。
夏日的傍晚，晚风湿润却隐约透露着些凉气。
二人走在公园的石板路上，说着一些没营养却有趣的话。一旁树上的蝉聒噪，大声扰攘着。空气里传来不知道什么花的香气。
虽然是和平时并无区别的一个傍晚。流星却想将这一刻永远镌印在记忆中。
西畑走着走着，突然停下，指指前面不远处的便利店，“要吃雪糕吗？”
“要！”流星一秒回答。
“小馋猫。”西畑揉揉流星的脑袋。
“要草莓味的！”许是很享受西畑的摸头，流星笑得灿烂。
“好好好。流星要什么都给你买~”西畑说完，转身向便利店走去。
流星抬头看走在自己前面的人。
心里默默地想。
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依赖他，想无时无刻和他黏在一起。
睡觉的时候喜欢听他轻言细语的哄逗，想钻牛角尖的时候也想第一时间向他求助。
像是海中的一叶扁舟，毫无目的地地在乱流中飘荡数日后，突然遇到了一座灯塔。
流星很庆幸。还好那个雨天向自己的灯塔伸出了手。
正往便利店走着，西畑大吾突然感受到身后贴上来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咪。
“你不要转过来。”流星将头闷在西畑的背畔，声音闷闷地说。
流星说着，将头在西畑的背畔蹭了蹭。那是流星最喜欢的地方。
西畑的背畔好像一座避风港，不管流星心情有多糟糕，只要将头埋在那里，所有烦恼就会一哄而散。
“其实你那天见到我，我是在哭的。还好在下雨，不然就被你发现了。那天，我失恋了。我男朋友劈腿了。而且，这件事还是他自己告诉我的。他说他喜欢上别人了。问我能不能分手。很好笑吧。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。”
流星将头紧紧贴在西畑的背畔，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“谢谢你。”
是你的出现将我从令人窒息的深海中救出。
将吞噬我的深渊撕出一条裂缝，让阳光洒了进来。
是你让我知道。纵使是我这样的也可以相信别人，也是可以被喜欢着的。
04
因为西畑大吾的出现。
流星几乎快要忘掉自己劈腿的前男友了。
但是最近流星总觉得西畑有些奇怪。
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。不停看手机。还总是去很角落的地方接电话，甚至接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暴躁。
但是流星没有多问。
每个人或许都有无法说出口的事。流星想。
就像当年西畑刚认识流星的时候，明明那时的流星每天都把情绪写在脸上，可是只要流星不主动开口说，西畑从不开口问。
那时的西畑在流星眼里像是一个温柔的老师，又像是一个慈爱的母亲。像是拉着孩童般拉着流星的手，循循善诱地一步步带着他走出了当时不见底的深渊。
“对不起，我是不是迟到了？”流星推开包厢的门，有些抱歉地说。
“没有没有，我也才刚到。”见到流星来，西畑放下手机，起身迎接。
“难得大酱约到这么难约的餐厅。”
今天吃饭的地方，是风景很好的一家高空旋转餐厅。平时一座难求，西畑约了好久才约到了包厢。
“没事啦。快来看看想吃什么？”西畑将菜单递给流星。
流星没有接，反而是递给西畑一封信。“这封信给你。要回家才能看哦。”
“？什么”西畑接过信，一脸疑问。
“没什么，就，随便写写。”流星嘟囔道。
“不会……是小流星写给我的情书吧？”西畑笑得狡诈。
“才……才没有！”流星的脸瞬间变红，“一定要到家才能看！”流星嘟囔着，“谁偷看谁是小狗！”
“好好！”西畑宝贝地将信收进了口袋。还没来得及再拿起菜单，桌上一直频繁震动的手机又响了起来。
西畑拿过手机看了一眼，眉头便皱了起来。他将菜单地给流星，“我去下洗手间。流星想吃什么就点，今天我请客。”
流星点点头，接过菜单说，“你去吧。”
西畑匆匆离去。
流星拿着菜单来回翻了好几遍，却还没有等到西畑回来。
“大酱怎么还不回来，是不是去偷偷看信了……”流星有些担心，便放下菜单起身打算去找找西畑。
因为餐厅过大，流星甚至迷了路。找路时无意间瞥了一眼窗外，窗外是居高临下的夜景。灯火通明的城市烁烁闪耀着。
“下次，和大酱一起去看烟火吧。”流星突然这么想道。
在询问过服务员后，流星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。
却没想到，刚走到洗手间的转角，还没来得及拐弯，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流星条件反射般弹回了转角。
偷偷探出脑袋，西畑似乎正在和一个人吵架，对方背对着流星，流星也看不出模样。
可是那人的声音很令流星感到熟悉，不仅熟悉，对方声音中甚至还带着点愤怒。他气愤地抓住西畑的肩膀，压低声音吼着“当初不就是你勾引我出轨的吗？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清者自清？”
勾引？出轨？大酱？流星一脸疑惑。
西畑似是被对方抓得有些疼，一把拍掉了对方的手。
对方明明上一秒还在放狠话，但是转眼又变了态度，直接跪下来抱住了西畑的腿，哀声道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是我不好。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……”
或许是因为跪下后改变了角度，流星这才恍然大悟刚才的熟悉感到底是来自哪里。跪在那里求西畑别走的不是别人，正是流星前段时间情绪低弥的罪魁祸首——流星的劈腿前男友梅川酷子。
在彻底搞清楚前方的两个人是谁后，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正中流星的命门。
当时面对流星苦苦哀求熟视无睹的人，现在正一副可怜虫的样子，用流星求他般的姿态求着另一个人。
流星从没见过这样的梅川酷子。
但是梅川酷子对面的人，也同样如当年回绝流星的梅川酷子般冷着脸。
那是流星从没有在西畑脸上瞧见过的表情。
梅川酷子挽留的话一句又一句，却只换回西畑一句没有温度的“你走吧。我不想让流星看到。”
流星正木讷在原地，如此般的冲击震得流星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。
却没想刚才给流星指路的服务生恰巧路过，见到流星愣在原地以为他还没有找到路，便好心地问流星“先生是还没找到洗手间吗？那边就是哦？”
一旁争吵的二人被惊动，探过头。
西畑惊讶“流星？”
流星见状，扭头就跑。
05
跑回包间的路上流星来不及思考，内心只有一个想法“我要躲起来。”
奈何可根本跑不过常年练习短跑的西畑。
在流星跑进包厢准备关门的最后一秒，西畑用脚卡住了门。
无心思考的流星用力推着门，企图将所有想要逃避的一切都关在门外。
西畑被疼得皱眉，从牙缝里挤出零散的语句，“流星……疼……先让我进去……让我进去……听我解释好不好……”
流星被西畑的话提醒，低头才发现西畑的脚被门狠狠夹住。
流星慌忙松开门，快速回头冲到了桌子旁，拿起了一把餐刀。
将刀对准西畑大吼“不准过来！”
西畑顾不上趾尖传来的疼痛，只是一步步试探着靠近流星“不是这样的流星，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，你听我解释，听我解释好不好……”
这些苍白的语句，纵使是由最喜欢的声音说出，此刻也只是让流星失笑。
“不就是你先从我身旁抢走了梅川，然后又接近我来看我的笑话。是这样啊。原来是这样啊。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。都把我当小丑。觉得很好玩是吗？”
“不是的流星……我是为了你才去接近他的……”看着流星这样，西畑只觉得一阵阵心痛。
“你不要过来！”流星无助地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。
“我不想见到你。你走吧。算我求你。我求求你。你走好不好……”流星说着，声音中已经缀上了哭腔。
流星明明此刻想要表现得很冷酷。就像之前西畑对梅川酷子说话时一样冷漠。
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。
“我是不是很没用啊。”流星流着泪，却还在笑着。“我明明想要留住每个人。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我，都要骗我，都要背叛我呢……？？？”
“不是这样的流星……”西畑身上已全然不见往日的精明，只会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惨白无力的话。
流星低下头沉默许久。
再抬起头已是满面笑容。
可明明是笑着的，眼泪却还在不停落下。
“要是没有遇到你就好了……我本想这么想的。可是事到如今，我却还是觉得能够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。明明你费了好大劲才拯救了我，才把我拖出深渊的……对不起。是我太没用了。”
说完流星飞速扔下刀，从一旁的窗户跃身而出。
“不要！！！”西畑一阵愣神后，崩溃地哀嚎着冲至了窗口。可是却只来得看见遥远楼底的一抹鲜红。
像炸开的烟火，像盛开的花，像他们初次见面西畑为他撑起的那把红色雨伞。
西畑没有多想。只是失笑地喃喃了两句。
“不是的流星……是你一直在拯救我啊……”
口袋里的信封随着西畑的坠落飞出，信封里的信纸四散开来，在温热夏夜里下成一场弥天大雪。
一张信纸从空中缓缓飘落，掉在西畑的胸口。血迹缓缓晕染脆弱的纸张，一直到深不见底的红色模糊了那句流星写下的“能够遇到大酱是我最幸运的事情。”
可能不是西畑大吾的错。也不是大西流星的错。
只是他们相遇那天的雨下得实在太大了。
00
很久很久很久，久到流星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天。
所以他也根本不记得，他曾在一个雨天为一个留着厚重刘海的阴郁男孩撑起过伞。
一颗流星就这样无意间令一片漆黑之地开始发光。
那天对流星来说，或许只是茫茫记忆中不值一提的一天，但从那天开始，西畑大吾的生命中，就只有大西流星了。
